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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中国家的媒体实践、寻求新范式:力荐C.Sparks的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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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探讨的主要议题是,在改善世界上最贫穷人群的生存状态中,媒体和其他形式的大众传播所扮演的角色。当今世界贫穷的广度和深度是一个并不陌生的话题,但有些数字还是有必要再重申一下。……这些人群的生活与作者本人的经历及大多数读者的经历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共同的人性迫使我们不得不意识到,改善世界上贫困人口的生活状态是我们面临的共同使命。“《全球化、社会发展与大众媒体》开篇第一页如此陈述道。

这是一本从媒介研究者的角度出发,对全球化、发展理论和大众媒体的角色进行重新审视的著作,是自谦“忝列”社会科学家之列的著名英国学者Colin Sparks教授于2008年由Sage出版社出版的最新著作。经其门下博士生李爽的介绍与联系以及曾与其有同事之情或师生之谊的两位译者的通力合作,得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其中文版。两名国内知名学者为此中文版作序,包括赵月枝、陈韬文与李彬在内的四位国内外著名华裔学者专撰荐言,李爽并特此对Sparks教授进行一次专访,访谈稿亦附于书后。能有这样一本用心用力、层次丰富的中文版,实乃Sparks教授与中国读者之幸。

本书开头这段话中所蕴含的对世界范围内贫穷人口的关切,以及对大众媒体赋权作用的反思,是我们身处的这个学术圈所少见的。近年来,我们较多地关注媒介产业经济的皮毛与各类媒体及媒体内容的效果,一部分人热衷于成为政界或商界的谋士,而较少停下来想一想最底层最普通的民众与媒介的关系以及媒介可以做些什么。熟悉Colin的人,则一点儿都不会为他这个选题感到讶异。这位宣称自己“早就”退出英国共党的发达国家的知识分子,多年来一直延续着对欠发达国家的关注,对解体后的东欧国家的关注,以及对中国的关注。虽身处岛国,却从来都放眼五湖四海。当我今年年初在Colin办公室中第一次摸到这本新书的时候,忍不住乐了——这封面,是多么革命的红色!或许这一设计正呼应着他左派知识分子的立场。

在此抄录两段我在博士论文中写到的有关分析——

该研究的出发点在于认识到当代社会最主要的特点便是人与人之间具有差距,有些差距是由物质条件所决定的,也就是说人的出生就决定了他可以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样的期待;另一些差距则是无形却又真实的,如社会地位、文化地位、自我决策等等。在媒体与传播研究学界,学者们很早就希望媒体发挥作用,减少这种不平等,并为之做出理论建构上的努力。斯帕克斯认为在目前已经形成一些影响力的论点中,发展传播学与全球化的理论最有影响力。相信发展传播学的学者认为媒体可以被用来改变人们的想法,使人们拥有“现代”思维并且学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其前提假设是观念的改变能导致行为的改变。他们还认为,大众媒体可以给贫穷者以说话的声音,让他们有可能申诉自己被剥夺或缺失的权益。斯帕克斯认为这种想法虽然积极正面,但归根结底却要依赖国家行使权利,对媒体空间进行正面的塑造。另一方面,持全球化的观点者正面评价国家、公司和个人之间的交换,认为这是值得倡导的。他们乐观地看到在市场中公司与个人有进行交换的自由,在这个过程中国家退出前台,而个人可以各取所需。

斯帕克斯对发展传播学中所体现的现代性理念进行了反思,对文化帝国主义进行了讨论,对全球化过程所暴露的缺陷进行了阐释,并认为更有民主倾向的“参与范式”(participatory paradigm)事实上很少取得成功,也在理论上遭到诸多批评。在详细分析了各种理论视角之后,斯帕克斯认为各个观点都对现实情况予以了解释,应该看到它们的积极方面,但用它们来进行解释或指导实践仍嫌不足。斯帕克斯提出,应该将这些视角综合在一起并发展出更为充分的理论,并在结尾处概括了他的论点:“只有当穷人组织起来并且充满自信,他们才有可能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而正是社会行动给予人们自信与组织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媒体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因为寻找到公众的声音是自信和组织得以建立的方式之一。”也就是说,他认为“社会行动”与“媒体”的结合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先在此打住。更多分析,会放在以后的论文中。

再来一点花边。多谢李爽的安排,昨日拿到出版社寄给我的Colin的这本中文版。手捧本月才新鲜出炉的图书,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先坐在阳光下的沙发上端杯水看起来。而在寒风凛冽的今天,在分别大半年后,我与Colin在社科院的讲座中重逢。我是早已得知消息,早有预谋,而Colin完全未曾预料我的出现。他一脸惊喜,转而满脸笑容,将我的右手包在他的一双大手中,轻轻拍动,用8卦的腔调对我终于拿到博士学位表示最热烈的祝贺。他高大的身躯并未构成丝毫压迫感,正如我们这帮子学生与他相处的日子里,每一次都感到的平等与温暖。他是学术牛人,是耐心的指导者,更是一个满心盼着你在学术上取得成绩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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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识:第一段的引文采用中文版的翻译。摘自本人论文中的两端分析则是根据英文版而来,引文部分亦与现在的中文版不同。因论文尚未发表,所以虽然算不得什么,也请不要随意转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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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大学传媒专业排名(2009)

rae2008前文《英国“学术研究评估”(RAE2008)最新结果公布》中提到了威斯敏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媒体、艺术与设计学院(the school of Media Arts and Design, 简称MAD)在2008RAE中的骄人成果。最近看到国内媒体上也开始对RAE2008后的英国大学排名情况有所报道,尤其是传媒专业排名情况。录原文于下,供感兴趣的人参考,来源为搜狐网。

(OhMyMedia注:排名都是人为的,用社会科学的术语来说,反映的是不同测量方法、不同概念和指标的结果。究竟哪所大学最适合你?还是要综合专业、教授、个人兴趣、未来职业方向等多种因素考虑)

威斯敏斯特大学传媒专业居英国同类专业之首

随着国际交流的日益深入以及中国广播电视事业的不断发展,近年来,西方大学的媒体、传播及相关专业一直是社会科学领域中最受中国留学生青睐的热门学科之一。2008年12月18日,英国官方机构公布了几年一度的科研考评报告 (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RAE),其中部分内容对英国各大学媒体传播专业的学术研究水平进行了全面而详细的评估。

威斯敏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以较大优势名列第一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和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Goldsmiths College)以相当接近的分数名列第二、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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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学术研究评估”(RAE2008)最新结果公布

月亮升起在威斯敏斯特大学哈罗校区
月亮升起在威斯敏斯特大学哈罗校区

英国2008年“学术研究评估活动”(the 2008 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 RAE2008)的结果今天正式公布了。2008年的“学术研究评估”,建立在对159所大学52400名职员发表于2001-2007年间的20万件学术成果的评估之上,由1100名各领域专家分成67个小组来对英国各高校研究水平进行打分。而评估结果将直接影响从现在一直到2013年,每年总计15亿英镑的学术经费的流向;以及影响各校各专业的排名,和未来的招生情况。上一次RAE结果的公布是在2001年,24所表现优异的大学获得了所有科研经费中的75%。

从研究实力综合排名来看,排名前五位依然是传统名校:剑桥(University of Cambridge)、伦敦政经学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牛津(University of Oxford)、帝国理工(Imperial College London)、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但从分专业院系来看,我所访问的威斯敏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媒体、艺术与设计学院(the school of Media Arts and Design, 简称MAD)在2008RAE中取得了骄人的成果。MAD所发表的研究成果中,有60%被RAE评定为“世界领先”(world-leading)级别;参与2008RAE评定的所有大学仅有五个院系达到这个水准,而MAD名列全英第二。作为比较,在2008RAE所有研究成果的17%被评为“世界领先”级别。

威斯敏斯特大学的前身只是一所工艺学校(the Polytechnic of Central London),综合排名也不显山露水,但它在媒介与传播研究方面的一枝独秀却得到了权威机构的肯定,也引起了像泰晤士报等主流媒体的关注和报道。事实上,威斯敏斯特大学在全英最早开设媒介与传播研究的专业,最早设置相关博士学位,不仅拥有一批在理论方面颇有建树的学者,而且一直强调实践课程并且成果丰硕。在MAD中,除了CAMRI(Communication And Media Research Institute)这个英国一流的传媒研究机构外,更开设了中国媒体中心(CMC)、阿拉伯媒体中心(AMC)并拟建立印度、非洲媒体研究中心。放眼研究世界其他地区的问题,这在总体风气保守、仍保有清高骄傲的英国学界是比较难得的。

例如,在理论研究方面,James Curran(Power without Responsibility一书作者、现Goldsmith学院媒介研究中心主任)、Nicholas Garnham、Paddy Scannell、Colin Sparks、Jean Seaton、Daya Thussu等知名学者都曾在或仍在这里教学研究,Annette Hill、David Gauntlett等学术新秀则带来了新的视野和方法。其研究领域涵盖从传播政治经济学、媒体所有权、媒体产制、媒体与全球化、媒体历史、政治传播到调查新闻学、受众研究、真人秀、儿童与互联网等范畴。而在实践方面,MAD与英国广播、电视、电影、音乐界有广泛联系,在从动画制作到广播电视采编、电影配乐等各方面都有十分具体的教学与实习设计。前些天有机会陪同一位国内某高校传播院系领导参观了MAD的各种机房和工作室,设备齐全而先进,国内绝大多数传播院系难以与之媲美;打扮很“潮”的年轻学生们热烈而忙碌的工作,更让人感受到勃勃生机。

威斯敏斯特大学媒体、艺术与设计学院在2008RAE中取得的佳绩,是其研究人员勤奋与才干的体现,大概也会使得媒介与传播研究在英国教育与科研圈内更受重视和关注。而威斯敏斯特大学MAD、CAMRI、CMC等机构或许都将从2008RAE的结果中获得直接的好处:科研经费将更加充足、知名度更大、在招生就业等各方面更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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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拜物·市场

北京昨夜寒风大作,我们新朋老友相聚小小包间,吃得暖意融融,聊得热火朝天。初次见面的LS亲切而有智慧,詹膑、Amei、梦梦、W君诸位老友都活蹦乱跳神气活现,着实叫人高兴。

趁着座上有国内时尚杂志界一流水准的编辑主任、编辑和设计师,我提出一连串的困惑问题:

到底什么是时尚?它真的客观存在么?我们被媒体告知“应该时尚/型/潮/in……”并被给出典范,但时尚是意味着跟别人一样和趋同吗?还是说,时尚就是要与众不同?为什么某个名人的标新立异的打扮就该被称作时尚并遭追捧,而普通人那么来一下子或许就变成了SB?LV这一季的完全与中国民工最常用的塑料编织袋颜色造型款式别无二致的手提袋,时尚在哪里?所谓“限量版”,难道不是又一个制造出来刺激消费的神话吗?而站在中国土地上,却要追逐那样多的时尚风向,低层次一点港台,高一点的日韩,再来美国,最神气的欧洲,什么英伦、巴黎、米兰……在遥远他乡某些时装公司和媒体共同宣告的“本季流行色”、“波西米亚风”对于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指导意义呢?

在座几位圈内或前圈内人士针对我的发问娓娓道来。似乎所谓发布的“时尚”趋势是业内“专业“公司经过大量“科学”调研,分析社会文化、人们心理和以往趋势,对接下来最可能成为时尚(或者说最可能吸引消费)的东西的公布。但我想,这本身只能说明,时尚是一种商业行为,是某些行业商业运作中的一个核心概念。朋友们还给我讲了不少细节,包括设计的艺术,包括时尚应该是人人个性化,好的设计应该是设计师的概念和实践能丰富表达的多样性和多元性,填补某种空白……但是,这一切只能说是你们理想中“希望如此”的“时尚”,不是我们生活中耳濡目染、人人无法逃离的那个“时尚”。

我从讨论中增长了许多知识,但仍旧坚持认为,所谓“时尚”只是一种商业建构,在行业和媒体的有意无意的共谋下,无限膨胀和变化为刺激消费的概念,所谓对生活的指导,不啻是让人进一步拜物和花钱的灌输。或许不同个人会存有理想化的想象,但那种想象和“时尚”目前的现状与接下来的趋势是根本相悖离的。就像,梦梦同学不能忍受没有发挥空间的程式化的美工设计,而选择离职,詹膑却认为从商业上而言,这种编辑方针才是正确的一样。

接下来我们聊到多样化,聊到80后,聊到“拜物”。我也同意“物癖”人人会有,凡人难以免俗。但若对自己的“物癖”毫不警惕和反省,反以为荣甚至将它推向极至,为物所役,还是一件挺可笑和可悲的事儿。我觉得“拜物”似有两种:一种拜物之符号,即品牌、时尚等象征性价值,为了nike的一个对钩或者LV的一个徽标,不顾其实用性和功能性其实远不值其售价;另一种拜物之性能,貌似是前一种拜物的相反方向,就像数码爱好者对运算速度或镜头性能的狂热,或者户外爱好者罔顾自己只是去丽江泡吧却要全身goretex装备外加gps导航一样,永远追求最快、最新、最大、最好……甚至无法停下来想想自己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两种拜物看似背道而驰,实则暗合为一:在“物癖”的无限放大中丧失主体性,沦为消费链条中的普通一环。

接下来话题过渡到关于市场的问题。不是为了简单化而贴标签,但我觉得詹膑在讨论这些问题时的观点,是最典型的自由多元论:对市场抱有绝对的信心和乐观,认为在市场化的前提下根本性问题将逐一迎刃而解;并没有什么结构性或本质性的阶层差异,通过市场中自由竞争,不同集团和群体都有机会表达和实现自己的利益;市场的成熟发展和技术的进步将赋予个人以更多选择权,个人在选择性消费之中获得了主体性。类似想法的传统当然至少可以上溯到斯密的《国富论》,鼓励所有人全力追逐私利并认为将由此达到社会利益的最大化;近一点的,如John Fiske所谓“受众的抵抗”;再近的,如John Hartley在创意产业研究中谈到的“公民消费者”(citizen consumer)。

当然我同意,在具体时间或空间范畴内,市场有时会体现为一种解放性力量;我也同意,詹膑对中国杂志业的判断:目前难以发展的主要原因是政策未能放开、所有权无法确保、缺少发展动力。但我仍然无法像他那样乐观地完全信任市场化:

1、他所描述的全然自由、平等竞争的市场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无论中国或世界其他地方),从起跑线开始就不自由、不平等,是一种美化的理想;
2、放任市场自行发展,完全没有理由认为会朝着他理想的方向进化,更大的可能是朝某种垄断、控制局势发展;
3、技术发展,尤其是互联网为他带来了很大信心,但web2.0出现不过几年,技术能为个人所用,同样能为控制力量所用,无论政府还是企业。在力量悬殊的博弈中,谁能胜出难以论定。
4、即便个人面对一切都有了千万种选择,实现了他的“多元化”理想:首先这种多元别是一种假象,就像P&G收购了无数中国本土品牌后占有极大市场份额然后推出无数子品牌新产品那样的虚假多元;其次即便不是假象,个人在“原子化”后对公共议题的冷漠与不关注,仍有可能导致他们被宰制力量各个击破。
5、再考虑到中国语境,考虑到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纷争,考虑到跨国资本的力量,更不能希冀市场能自动洗牌,将既得利益者的份额分到落后个人、阶层、民族、国家手中。

总之,人人投身市场,奋力逐利,我们的明天就真能变得更为美好吗?我绝对相信詹膑的善良与道德水准,但他的观点存在的危险是,认为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市场通过利益的诱饵,可以去让想得利者打破不合理局面,建立合理局面。问题是,对资本和商业的“合理”,完全不等同于对个人幸福或社会美好的“合理”。

所以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国家,反而更出现反省和警惕。Lessig说,互联网本质并不代表民主和自由,商业已经在戕害公共领域的自由与创意,他呼吁立法者的介入,从代码(code)层面的介入。另一位法律学者Fiss则认为,古典自由主义对政府行为的完全抵制,已然不适用于当下,“不作为”亦是一种“作为”,无助于维护真正言论自由的精神。Colin Sparks在研究东欧社会后的结论是,市场化完全没有带来有些人所期待的民主,过去专制政权的官僚和精英们摇身一变,立刻成为商场弄潮儿,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更好,反而更差。

当然,我的观点和立场也有危险,需要留意的是不能不注意细节和事实而盲目批判,道德优越与否也不是研究水平高下的准绳。

大家讨论很愉快:)